【喻黄】七月,葵倾赤

『十二花历系列的第五篇来啦,话说看了前四篇,大家一定发现了一个问题——每一篇都有老叶的戏份。不是因为老叶是主角啦,而是他乱跑欠了好多债(不是桃花债)。正所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O(∩_∩)O』

『有魏果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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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羽策醒来时不见李轩,他拉开房门,看见有一华服冠冕逆着光也依然流光溢彩,看不清面容仍旧气度非凡的人,把剑架在李轩的脖子上,用温和却使人不寒而栗的语气说——

“我要女娲石。”

……

是夜。

内侍乖觉地停在阶下,随后垂首分列于道路两旁。

喻文州抬足拾阶而上,一步步走向那奢侈豪华又庄严肃穆的国师台。

大殿的每一根柱子都是两人合抱的金丝楠木,雕刻各种凶兽,张牙舞爪,怒视来者。漆黑的殿顶极高,抬头望去将产生眩晕之感,而金色的藻井里,囚牛、嘲风、赑屃、椒图、螭吻、狴犴、睚眦、狻猊、蒲牢九兽纠缠游走,自上而下,森冷地看着大殿的一切。

微弱的烛光在高空的夜风之中苟延残喘,摇曳昏黄的阴影映在喻文州白皙的脸庞上。

他从百兽怒目下走过,从龙九子咆哮中走过,走过空空荡荡阴冷暗黑的大殿,又再次回到星空之下。

嬉笑打闹的声音,在肃穆的国师台上,无端便显得荒淫。

喻文州俯身行礼:“国师。”

玄黑衣袍的国师衣衫凌乱,犹自从美人手中饮下醇酒。

“国师。”

“来来来,美人儿把那杯酒给我拿来。”

喻文州直起身:“陈先生来了。”

魏琛一口酒正咽到一半,顿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哽得脖子都直了偏还要先将形形色色的美人都变回纸片儿,才敢咳得天昏地暗。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魏琛赶紧撇清:“果果你听我,咳咳,说!咳咳咳……”

“说什么?”喻文州挑眉,走到魏琛对面坐下,“说堂堂国师大人在国师台上左拥右抱、饮酒作乐,不成个体统?”

魏琛左看右看,这才发现原来除了他和喻文州,这里根本没人了。陈果不在,魏琛也就不必顾及风度,捞起酒杯砸着桌子就开骂了:“我说喻文州,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傀儡皇帝!你还管不着我这个大国师!”

“是吗?”喻文州拿过酒壶,自斟自饮,“既然不需要我来冒充这个傀儡皇帝,我可就回山谷自修了。”

“呃……”魏琛被他噎了一下。要是这个皇帝不用坐在位置上,他当初千辛万苦哄喻文州出山顶替不就成了自讨苦吃么?

“哪里哪里!可千万别这么说!”魏琛立刻搓着双手笑得一脸谄媚,“这个任务可是只有喻文州你能胜任啊……”

喻文州倒也没想真心要挟魏琛,挥挥手让他住嘴:“闲话少提,你夜夜夜观星象,观出什么来了?总不是每天只在观星台上饮酒作乐吧?”

“星象么,不还是那么回事。当妖精的时候都看腻了。”魏琛说,“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你也看出来了吧?”

喻文州放下酒杯,抬头去看璀璨星空。再清晰不过再接近不过的北斗七星与南斗六星把一个谁都不愿面对却又不能忽视的问题摆到了台面上——杀破狼。

魏琛展袖收起洒落一地的美人纸片,悠然道:“北斗南斗已然离得极近,不日,天枢位贪狼星、摇光位破军星和斗六位七杀星就会接合。”

也唯有这时,乱七八糟的魏琛才真正有了些大国之师的风范。他吐字清晰,语气幽浮:“杀破狼三星聚顶,天下大乱。”

说的人沉重,听的人却悠闲。这么个大事,喻文州听了毫无反应不说,甚至是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魏琛一见他这模样,极为无奈:“我说文州,你现在好歹也是皇帝,是应了帝星的人。天下大乱你都不在乎?”

“人间大乱,与我这妖何干?”喻文州的目光越过星宿,扩散在其后的天幕上。

星辉之后的天空沉黑无尽,深邃渺远,一如喻文州深沉无欲的眼眸。

“你是皇帝嘛!”

喻文州闻言收回目光,以一种“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做这皇帝”的表情斜视魏琛,魏琛回以“虽然我不是为了你好但你也不用太感谢我”的微笑。

“若帝星果真如此必要。”喻文州缓缓说道,“那原本的皇帝就不会成为宦官的傀儡,更不会被你……杀掉。”

“哎呀!”魏琛被喻文州瞪着也能面不改色,“我这不是不小心么!谁让他运气不好,居然闯进了果果的天劫里,这才引火烧身,死无全尸。老夫也很是无奈啊!”

“这么轻易就被杀了,也算是帝星?被我一个妖物冒充却未见天罚,也算是帝星?”喻文州甚觉可笑。他勾着唇摇摇头,通身似有云气氤氲。

魏琛也不得不叹服,不愧是空谷幽兰。“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要答应,来为我遮掩?”

“实在是,无事可做了。”喻文州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阖眼,“成了妖又如何?一日一日,无尽地修炼……我已不知为何自己还要留在这世上了。”

魏琛没有对这番话露出疑惑。喻文州的迷茫空虚与厌世他是早已知道了的,否则也不会找他来冒充皇帝了。

喻文州的情况并不少见,许多妖物往往诞生于人迹罕至之地,风光日复一日并无不同。千年苦修下来,有些妖会对外界产生无比的好奇,但更多的——就像喻文州——心如槁木,人亦枯寂。

没有活着的欲望的人又何必活着?怎么活着?

魏琛总是觉得或许在不知何时,喻文州就会乘风而去。在某个不曾注意的转眼, 他就会化散在天地之间,从此世间再无喻文州。

老夫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不能给他添把人气。魏琛近乎痛心。“算了算了,反正你现在坐在龙椅上,这天下大乱你就不能不管。”

“果真要我管?若真让我拿主意,可就不是傀儡,而是暴君了。”喻文州笑。

“你要真想当暴君你就当,反正暴君也未必不是明君。”魏琛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毕竟如今,不怕你插手,只怕你不插手。

“那我回寝殿了。”喻文州起身,“代我向陈先生问好。”

“行了行了。快滚吧你,果果就是休养天劫伤,好得很,不用你惦记。”

喻文州如来时一般,又走过阴森的大殿。砖冷瓦寒,好似他毫无波澜的心。

魏琛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上酒,独自喝了起来。这番杀破狼可不简单啊,看起来,不只是应了人间的格局呢。

诸道不贤,净土遗失,万妖入世。同在一片天空下,又有哪方势力能逃得过杀破狼的洗礼?

“斗六位七杀星,至今半明半晦,不知究竟何人……或者妖,能应了这将星。”魏琛看向诸天星宿的眼神越发迷离,“将星生来是帝奴,喻文州,若有一人愿为你冲锋陷阵,付出性命亦在所不惜,你还会对这世间不存丝毫留恋么?”

纵使你不愿与将星拼一个天下……

北斗七星皆是帝星,南斗六星的福禄星也不差啊。你这帝星没做好,那他将星便可举兵起义。你之生命岌岌可危,也能就此放手么?

喻文州,妖族的世界枯寂,可这人间纷繁,难道也不能使你有哪怕丝毫的眷恋?

……

喻文州这皇帝当得很闲。

倒不是说国家事务需要皇帝来裁夺的不多,只是原先皇帝就大权旁落。内侍监欺皇帝天生软弱,联合了同族一个王爷逐渐架空了皇权。

喻文州所代替的,正是这么一个无能的皇帝。

喻文州本体是空谷幽兰,自有傲骨,对权柄不屑一顾。

所以他很闲。

所以那个王爷得意洋洋地拿着御笔朱批,而喻文州则在御花园中闲逛。

咦,前方,有妖气?

不同于自己,不同于魏琛,不同于陈果。皇城自有神力护佑,妖族在皇宫中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削弱,故此妖族往往都会远离皇城。

何况人类在妖族眼中太过渺小,人间的权利更是不值一提。这人间的极致尊荣,在妖族眼中,着实不值一提。

不知道是什么妖心怀不轨,竟然偷溜进皇宫里来?

喻文州信步接近。

他看到一株向日葵。

一株花瓣零落、花盘斑驳、茎干多处向外渗透汁液的向日葵。

原来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妖呢。

喻文州并不怜惜地想。

……

黄少天觉得自己实在很凄凉。

魏老大上书南方火神陈情,成功脱离净土成了自由之身。结果接任净土守护一职的成了他黄少天。

有没有搞错啊!虽然守在净土身边修炼确实快的不得了,可是小爷本来修炼速度就不慢好吗?小爷虽然只是常见的向日葵一朵,可是架不住小爷天资好!小爷生得就好!不输给那些个梅啊松啊柏啊的。自己修炼速度足够让身边的妖精自惭形秽了好吗?不需要净土再增幅了好吗?结果自己现在一步都不能离开!目光都不能离开净土一时一秒!小爷是向日葵好吗!见过不绕着太阳转,倒绕着一块泥巴转的向日葵吗?!谁见过谁见过?见过的拖出来让小爷用叶子抽死个一百遍啊一百遍……

哈,你说你见过的就是我?对啊!小爷我就是如此不幸!魏老大自己逍遥快活去了,留小爷我在这里守护净土啊!寸、步、不、离啊!虽然守护净土这个活儿除了小爷也没几个人可以胜任了,可是小爷如此青春活力的年纪,怎么可以窝在一个洞穴里天天不见天日!

小爷可是最阳光向上的向日葵!

叶修翻着白眼听完全程,末了翻着白眼随便“嗯嗯哦哦”就算是回答了。

黄少天不愧是妖,嘴巴不停一直埋怨到日落西山都一点都不累。

叶修可没他那本事,听得头一点一点都快睡着了。半梦半醒的时候,忽听黄少天的声音从仿佛方向不定的遥远传来:“我说叶修,我都给了你一整天的机会了,怎么我没睡反倒是你睡了呢?”

一句话瞬间驱散倦意。

看叶修犹还瞪着眼睛不可置信,黄少天干脆把话说开:“我不管你要净土做什么,我也不是方锐那傻子,不用你骗,这个忙我自然会帮。我相信你自有分寸,不会把净土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你只有一天的时间,再不动手等到子时过了你小心我后悔。你不可能在几招几式之间就胜过我,到时候你非惊动火神不可。”

叶修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黄少天愿意相帮,赶紧取走净土是正经。并指将净土削下一层装好,叶修在离开洞穴之时还是忍不住问黄少天:“为什么?”

为什么你知道我是来偷净土的?为什么要把净土拱手送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因为我是黄少天啊!”他咧嘴笑得像是一盘小太阳。

正因为向日葵永远向着阳光,才会对阴影更敏感。数千年光阴千锤百炼出的敏锐。如果谁以为黄少天就是他表面看起来的天真无邪,那就真的是——大错特错。

“你就当这是我对你先偷王杰希后偷方锐的奖励吧!小爷看王杰希不顺眼!哎你走不走你走不走?你怎么还不走?待会儿火神来了你可就走不了了啊……”

叶修走了,黄少天获罪了。

被南方仙土强势驱逐。

听起来似乎与方锐所受惩罚一般。然而实际上,南方火神根本没有主生长的东方木神那样的好脾气。

所谓强势驱逐,就是打出门去。

黄少天被自己往日得罪过的人追了一路,若不是感官敏锐,极擅破局寻机,他根本冲不进中州皇城就得死在半路上。

皇宫虽然会对妖族产生削弱,但好赖不怎么妨碍修炼。再加上又感应到了魏琛的气息,黄少天果断挑了一处隐蔽但阳光充足的地方化出了本体。

哎呦小爷的花瓣!哎呦小爷的花盘!存了那么多年的瓜子都当暗器打光了!心疼死小爷了!哎呦小爷的美腿……那帮子杀千刀的!给小爷我等着!哎呦……哎呦……

哎呦,有人?

这个颜色跟阳光一样黄的家伙什么时候站这儿的!

喻文州就那么看着那朵伤痕累累的向日葵突然精神十足地抬起了花盘朝着自己。

停顿了片刻又赶紧若无其事地转动花盘朝向东方。

哦不快中午了不是早上了!

喻文州看着花盘又抬起正对苍穹,和茎干垂直。

他觉得他仿佛听到了风里的欢腾……

黄少天你脑子被打坏了吗?你是向日葵向日葵向“日”葵!你把花盘对准一个人干什么?!你眼睛瞎了吗?就算那个人穿得像太阳一样他也是个人!等等,仿佛依稀应该也许,哦不他就是个妖!

卧槽黄少天你是在给自己开脱吗?是妖又怎么了?他不是人但也不是日君啊!不是三足金乌不是日神羲和,你对着他干嘛呀!你可是只卖太阳面子连羲和都不用给面子的堂堂向日葵黄少天啊!

还有还有!你是守净土守了太久只认泥巴不认太阳了吗?怎么会连太阳的方向都搞错啊!不要忘记你身为向日葵的人生,不,花生意义啊!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一股清凉的气息突然地就从根部传达上来,虽然不是素习的暖融之感,却也意外地十分熨帖。

发生了什么?

黄少天低头看去,喻文州蹲在他的面前,手掌贴着土地,如水清如风凉的力量从掌心涌出汇聚到向日葵根部帮助他吸收。眼前人的神情安静得虔诚,锦绣华丽敢夺日辉的皇袍铺陈在地亲吻浮土,却被不怜惜地无视。

真是,非凡气度。

黄少天莫名信任初见的眼前人,放开经脉吸收他传来的力量。第一次见就愿意付出自身精纯之力为他人疗伤的人,怎么可能不是个好人呢?

啊,不过喻文州现在连生死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花点时间就能修回的力量?

吭吭,有些美丽的误会还是不拆穿的好。

直到把力量抽空见底,喻文州才停止这种行为。然而面前的向日葵并没有多少起色。“奇怪,怎么这些力量不够么?”这株向日葵的境界也没比自己高啊?

黄少天低头,默默无语。他觉得这人是在说:“啊好能吃吃了这么多居然还没吃饱。”不是啊!小爷灵体很瘦的啊!不信等小爷养好了伤化形给你看!

不过自己也感觉到了,吸收来的力量都不知道湮灭到哪里去了。整个人仿佛是个无底洞,吞噬了大部分能量,唯余丝丝脱离漩涡聊胜于无地梳理经脉。

向日葵吸取了力量之后便再无举动,喻文州只当他是吸收了太多正在消化,随手拨了拨残破的花盘:“瓜子都没剩几颗了……”

我的大神啊……这种摸着自家老婆的肚子叹息怎么还没有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小爷是葵花精!是精!小爷的葵花籽是你能随便吃的吗?啊呸那是暗器不是吃的!还有!小爷的这是葵花籽不是瓜子!我抽!

蹲在地上的喻文州挨了结结实实活泼有力的一顿,叶子巴掌。

哈哈哈……喻文州在心里大笑,动也不动地任他抽,反正也不是下了力的,打起来听着“啪啪”响,实际一点也不疼。他倒是比较担忧这花儿,看它真的是跳脚了,根都从泥巴里抖出来了……一株花儿连根都能随便出土这样真的好吗?

喻文州握住一片叶子:“别打了啊。”

你叫我住手我就住手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虽然我也打得有点累……你被打疼了是不是?疼好啊,不疼不记事啊!像叶修那个混蛋小爷我就打不疼他,然后他就怎么也记不住小爷说过的话!我告诉你……

“不是啊。”喻文州屈指在他的叶片上轻轻挠了挠,换来轻微的颤抖,“有人来了啊。”

黄少天麻利儿地静止了。

咦,小爷的根什么时候跑到泥巴外面来了?

喻文州看着向日葵把根竖起,一个戳刺沉入地表。

“……”

“陛下蹲在地上成何体统?”阴阳怪气的尖利声音在喻文州背后响起。

向日葵的花瓣瞬间向天冲起,茎干都抖成了波浪线。我去这谁啊!这是哪个山沟沟的风洞里长出来的妖怪啊!这嗓门比起九幽最嘶鸣的阴风也不为过啊!听起来简直就是在刮擦着小爷的心啊!人怎么可以长出这么把破嗓子?!

喻文州起身,微微颔首:“谢公公提醒。”

内侍监挥着拂尘摇曳生风地走了。感情不是有事来找皇帝,只是批完了奏折来秀优越的。

还不等人走远,黄少天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诶诶诶,他叫你陛下呢你是皇帝?可你不是妖精么?妖精不能掺和人间的事的吧?你怎么会当皇帝的啊?难道因为你是兰花花?都说君子如兰,因为你是兰花精,所以可以当皇帝?”

喻文州正要开口,忽然起意,笑了笑避而不答:“我得走了,你好好养伤,有空我再来看你。”

黄少天不知道是怎么理解喻文州的意思的,小心翼翼地继续问:“刚刚那个太监是不是欺负你了?他看上去很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样子,他肯定在欺负你。可是你是皇帝他是太监他怎么可以欺负你啊?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啊?”

喻文州微笑着摇头,深沉眸子里满是柔和的包容:“没有。”

“怎么会没有!你看他刚刚就欺负你了!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平时欺负你都欺负习惯了!”得到了否定的回答,黄少天却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是妖他是人他都敢欺负你!真正是胆大包天好不好?你忍他干嘛呀!你的力量那么强,用不着让着一个人类吧?拿出你身为妖的骄傲来啊!给他几个苦头吃让他乖乖听话啊!”

“真的没有委屈。”喻文州越发眉眼弯弯,可落到黄少天眼中却被解读成了强颜欢笑,是快要哭出来的凄惨相。

黄少天的正义感瞬间爆棚:“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没关系我告诉你!等小爷伤好了小爷帮你伸张正义去!”他努力凝结出灵体,小小的人儿却伸手要拥抱喻文州:“小爷来做你的后盾!以后小爷来罩你!”

喻文州紧紧地凝视黄少天这小小的灵体,好像这是什么世间最美的风景,羲和架着太阳车奔驰而过,望舒在银色月光中舞蹈,宓妃肆无忌惮的笑声盘旋缠绕,玄赤嫁衣衬托简狄的绝世容颜,三足金乌在撑天的扶桑树上翻飞,凤凰在云霓大风之中蹁跹,琼枝荣华绽尽身边。

该怎么说呢?是因为是成了精的向日葵吗?是因为千年复千年地朝向太阳坚定而忠诚吗?是因为守护净土不曾多涉足人世吗?

小小的灵体,竟然贮存了太阳释放千年的光华!

喻文州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那个总是水汽氤氲的不见天日的昏黄晦暗的山谷,第一次被撕裂了谷口的迷障,平生第一缕清晰的阳光直达心房,水汽压抑的沉滞仿佛都不见了,反而随着虚无的阳光轻盈了。

近万年,至今日才开鸿蒙破天荒,明白了期盼是什么心情。

期盼他伤好,期盼看到他真正的模样。

……

“我说喻文州,最近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喻文州回眺身后大殿:“你换了长明烛?我怎么看这国师台比往日亮堂了?”

“有吗?”魏琛特地进殿转了一圈,出来时说,“我怎么没感觉?”

“那或许是我错觉吧。”喻文州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近日天气晴朗,星象也明白不少,可有什么变化?”

变化自然是有的,可令魏琛真正在意的变化还是喻文州:“你怎么突然就对这事儿感兴趣了?以往不是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么?”

“就是想问问我是不是果真应了那帝星。”如果不是,那自己可以肆意地做些事儿了;如果是,那还是要顾及一下天罚的。

魏琛十指连丝,点出一幅璀璨星图:“你自己看。”

喻文州辨认片刻,皱眉:“怎么几颗主星不是晦暗便是半明半晦?”

“变数太大啊。”魏琛叹道,“当是天师道与众妖入世的关系。除非尘埃落定,否则这星图不复明朗。”

“也就是说人人都可放手一搏?”喻文州不怕变数,快万年的老妖了,怎么可能不会算计。

又不是那生来无忧无虑的向日葵。

“喻文州……”魏琛这时才发现究竟是怎样的变化,“我怎么觉得你整个人好像突然就鲜活了?”

“不是很好么?”喻文州并不否认,“你非要拉我顶替皇帝,不打的正是这主意?”

“你知道?”魏琛整个妖都不好了,抬脚就去踹喻文州的椅子,“你他娘的知道还成天给老子不死不活的一脸晦气?!”

椅子是踢翻了,可椅子上的人早在魏琛抬腿的时候就凭空消失。

“这死没良心的……”魏琛的怒骂飘散在高空中。

……

“我靠,叶修!”黄少天拼命传音引起叶修的注意,把人叫到自己跟前。

“我去你怎么这一身的伤?你是抢了二郎神然后被哮天犬追杀了?啧啧看看这惨不忍睹,诶不对,你怎么在这儿啊?”黄少天突然两眼圆睁,“我知道了叶修你是来偷净土的!”

“猜对了。”叶修取了南方赤土之后就去取西方白土了,然后在被追杀时下了趟九幽分离出一缕阴风顺便摆脱追兵,现在身上一道道一条条全是阴风撕出的伤,看起来凄惨得很。但是叶修自己不太在意,反而比较关心黄少天的模样:“呦呦,我看看,咱们的黄小爷爷怎么成了这么个被人蹂躏过的凄惨相?”

“滚滚滚滚滚!找你的净土去。”成了这么个凄惨相还不是为了叶修?但是英雄自有担当,黄少天当初自己下的决定就不会后悔,所以哪怕话多也不会在这上面叽叽歪歪。

黄少天干脆利落,叶修自然也不会矫情。固然是他连累了黄少天,可是为了苏沐秋,哪怕再给一次机会,就算黄少天阻挠,他也仍然会取走净土。所以没必要一直研究是谁欠了谁,做自己该做的问心无愧就好。“就差中州黄土了,黄少天,我们来猜猜,这块黄土是在国师台,还是在——你脚下?”

“……”黄少天突然难得地噤了声,残破依旧的花盘四下里转动着。

叶修虽然不解黄少天这番行为,但却知道了一件事——国师台供着的那块,果然是假的。

黄少天转了一会儿,突然垂下了花盘。没一会儿,它的根须破土而出,缠绕着一小块其貌不扬的黄土。

叶修刚一接过,黄少天的根就拍打着他催促他赶紧走。

等叶修走远,黄少天还是没有抬起花盘,直到一只苍白温凉的手覆了上来。喻文州轻声说:“刚才你发现我来了吧?”

黄少天的花盘垂得更低了,在喻文州说“你当着我的面把净土送了出去”的时候。

“对不起……”黄少天此刻两面不是人,愧疚得失去了一贯的伶牙俐齿,“我就是……就是不想……”

“你就是想让那个人开心,所以你就不声不响拿走净土讨好他,对么?你还记得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不再让我受委屈,可是你却这么对我?”

如果魏琛在这儿,他一定会说:“我去老子怎么对你了?中州不同于四极仙乡,历来就是属于人界的地方,所以黄土也不由仙妖,而是由其余四方净土和纯水构成的法阵守护。叶修都取完了净土纯水,这一块无人守护的自然是随便怎样。反正又不是你把它交给老子的,老子拿它做人情你管得着么?”

没错,事实真相就是这样。

可是黄少天对净土之力知之不多,他不晓得这么回事儿啊!

所以他还以为喻文州之所以备受委屈还留在皇宫是因为他是中州净土的守护者,所以刚才他发现喻文州就在不远处看着他的时候,他都快自责死了!

喻文州说完这两句就不说话了,只是蹲下来静静地看着黄少天的花盘。其实他也不知道向日葵的眼睛会在哪里,但是盯着花盘肯定没错。

黄少天只觉得他黑色的眼睛即将转化成浓墨色的了,滔天的风暴在局限又无限的空间里翻滚。想起眼前的人受尽了委屈,连太监都可以随便欺负他,黄少天就更加觉得自己可恶。

没反应了?喻文州知道黄少天单纯,但是对他的了解到底不够深,虽然根据判断有些久远的事情黄少天是不知晓的,但万一呢?喻文州也有些没底了。

始终沉默,是什么意思呢?

他也不是想要将黄少天收入麾下为己所用,他只是希望自己不会被当成以百千计的时间流逝中毫无地位的一颗流星。

这个能够让自己产生情绪波动的小家伙,舍不得让他走了啊!只是希望他能陪着自己,念着自己,久一点、久一点就好。

难道这样也太贪心了么?可是万载年华,只有这一个人能让自己产生贪心的欲望,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贪这一次?

“算了,其实那么点净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喻文州能摸透极深沉的心思,对上一颗纯澈的心反而无力。黄少天还没有化形,实在难以从一朵葵花上看出什么情绪波动来啊!

黄少天自责了半天,刚回过神就听到这么一句。诶?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不是对我失望了啊?对他说过要保护的话,却食言了,他一定很失望的吧?换了我我也会难过的吧?

“不是啊文州!”

哦,又说话了……咦,他叫我什么?

“我那天说不再让你受委屈不是开玩笑的!我会保护你的!这次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自作主张就把净土给了叶修,可是我没有要对不起你的意思!真的!”

“我信。”喻文州斟酌着自己的说辞。原来刚才那个非人非妖的小道士叫叶修?“我不怪你。我只是觉得,你对他很好,可是没有人也对我这么好,所以我有点难过。”

“我对他才不好!那家伙可讨厌了我可讨厌他了我告诉你!”喻文州确实抓到了黄少天的软肋,“我黄少天说过的话一定算话!我说过我要保护你,就会永远都执剑站在你身前绝不后退!”

休养生息半月有余,黄少天的伤不仅没见好转反而更加虚弱。但是此刻,他不管不顾地,竭尽全力凝聚出正常大小的灵体,与喻文州面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要永远为他而执剑。

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他对着风对着天空对着太阳许下的誓言。

“……”黄少天,你真的是至少六千岁了么?喻文州突然觉得很想不通。哪怕傻傻的向日葵真觉得有所亏欠,可却为何要许下一个永远的誓言?

也罢,或许他未经太多的蹉跎,还没有把永远当做是负担吧。

“少天其实不必如此郑重。只要少天真心以我为友,我就满足了。”你对我太好反而会让我觉得是我亏欠了你。

会让我……最后下不了手。

本就虚弱的黄少天维持灵体不过一番话的时间,便又跌落回本体。“不!我们可以一起!保护你又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你很强大我也很强大,我们可以结伴游历天下不是吗?如果你想当皇帝,那我就去帮你打仗!”黄少天犹还记得第一天喻文州掏空了自己渡给他的力量,许下誓言毫不犹豫,勉强催动宽大的叶子缠上喻文州修长的手指,“来,我们拉勾勾!就这么说好了!”

就这么说好了。

很久以后黄少天还会因为这么轻易地就把自己卖给了喻文州而备受嘲笑。

骤然离开净土的黄少天和方锐一样,思维与能力都被削弱到一个可耻的层次。

可就算是日后清醒了,黄少天也无悔这时的决定。虽然太过于轻率,但时间已经证明了这个决定正确与否。

况且思维能力被削弱了的人,才更容易直面自己的本心。那就是一个哪怕换了时间、换了地点、换了所有先决条件,最后也还是会许下的一个誓言。

……

又一次在百步阶下等候着喻文州,内侍监咬牙切齿。

不是他不想僭越,而是国师台竟然真的有禁制,除了皇帝,无人能入。

哼,不过不能进国师台又如何?只要能掌握皇帝手中的权利,一个不能插手国家事务的国师又有何用?等到日月换新天,区区国师台便再也拦不住他的脚步!

……

喻文州从魏琛那里讨来了一些疗伤的好东西。黄少天分明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一身伤却莫名总是好不了,喻文州很是担忧。

尤其前几日黄少天的灵体不顾束缚冲出,又加重了伤情,原本是虚弱,现在已然萎靡不振了,真令人担心,不知道这些药……

喻文州立在风里,盛夏的阳光慷慨地倾泻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哪怕一线温暖。

少天呢?

那朵名为黄少天的向日葵呢?

为什么只剩下一片冷硬的土地?

内侍监洋洋得意地挥动拂尘:“陛下还是多往后宫走动走动吧。哪位妃子娘娘不比朵破烂的葵花美得多?”

“胆大包天。说的,便是你吧?”喻文州转身,刹那,眉目似修罗。

他是阴湿的山谷里,伴随着五毒生长的兰花。君子如玉的面孔下,是一颗黑暗的心。

内侍监想不到,他看着长大的,软弱可欺的皇帝,居然也可以阴森可怖。

发了怒的喻文州。

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颤抖着跌跪在地。

“朕容忍你,只是因为生性不爱权利而已。”坐上龙椅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自称为朕,“你道是,朕怕了你?”

真是有趣。黄少天,因为你,我还可以拥有多少个万年以来的第一次?

“来人,搬把椅子来。”喻文州在黄少天曾经扎根的地方坐下,用脚尖点指呆若木鸡的内侍监,“千刀万剐。就在这儿。”

早已被架空的皇帝下令把将他架空的权势滔天的人凌迟,却没有一人敢不执行命令,甚至不敢迟疑。

“我看着。”他斜坐在榻椅上,身体自然地倚在一边,两腿伸长交叠,手臂搭在扶手上,指甲敲击着坚实的黄花梨木,一声、一声,锥心刺骨。

……

趴在屋顶上的叶修默默忍住呕吐的欲望,直接转向国师台交付送给黄少天的补偿。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回去洗眼睛。

短期内他都不想再看见喻文州了。

……

“听说你今天把内侍监凌迟了。”魏琛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傀儡当腻了?”

喻文州不答。

魏琛也无须他回答,自顾自说道:“我方才发现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杀破狼的格局彻底成形了,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你下令把内侍监凌迟的那一时三刻。”

“是吗?那很好。”作为推动天下格局的关键人物,喻文州却仍旧无喜无悲。

他关心的只有:“少天在国师台吧,他怎么样了?”

“唉——”魏琛夸张至极地长叹,“老夫猜得没错,你果然是冲冠一怒为向日葵啊!”

喻文州脸色一变,魏琛立刻懂眼色地咽回早已准备好的调侃:“起初我也没想到少天竟会对凡人无奈何,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被丢弃了。”

“是我的失误。”喻文州毫不迟疑地把罪过揽到自己身上,“他现在可还好?”

“根茎损伤不轻。”魏琛顿了顿,“但是最要命的,是两次自他手中被送出的净土。”

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只能紧紧抓住座椅扶手来稳住自己:“诅咒?”

魏琛点头:“净土被分离产生的法阵震荡,对净土守护者影响极其严重,其压制效果不亚于厉鬼进了大雷音寺,而少天两次处于法阵震荡的中心,这两次又是不同的法阵,叠加之后……说是诅咒真的不为过。”

本来只是被压制得虚弱,也没什么。偏偏他受伤不轻,更是在极度虚弱的时候强行凝聚灵体,萎靡之后又被打上一层压制,等同于跌落凡境,随后就被伤了本体的根茎。

说到底,还是那个取净土的人……

喻文州的手愈攥愈紧:“有什么法子……”

魏琛负手走到观星台边缘,低头看碌碌众生:“除了找回净土抵消法阵,我也没有办法了。毕竟说到底,我只是妖……”

“那你就闭嘴。”

“……”这家伙过河拆桥!

……

喻文州去看了那朵向日葵。只是向日葵不是黄少天,不会说话不会笑的一棵植物。

漂浮在宝器神物汇聚成的星河之中。柔和的力量化作星光,自动自觉地补充进黄少天体内,将根茎补充完整,花瓣一层一层齐全又灿烂地围绕着花盘,花盘周围溢满了花粉。

好一株神采奕奕的向日葵,只是灵体没有苏醒的痕迹。

我孤寂了上万年,到今日才明白孤寂的感觉。

“我把老魏的家底都掏出来了,但是这些东西不足以抵消你们说的诅咒。看得出来,他现在被压制在凡境,所以本体无事,而灵体却被迫沉睡。”陈果说。陈果生来是人不是妖,所以对于凡境的了解比魏琛和喻文州更清晰。

细长的叶片从喻文州脚下开始疯狂生长,它们在空中舞动,很快交织成巨大的牢笼。牢笼中心探出一支花茎,顶端鼓起花苞又开放,香气幽幽。

只是诡异地,叶片是墨色,花茎是墨色,花瓣也是墨色,只有花蕊是金色。

喻文州的本体竟然是连寻遍仙土都难觅一株的墨兰。

盛开到极致的刹那,巨大的兰花寸寸碎裂,墨色碎片飞入星河,融进向日葵里,使得向日葵的灿金色越发鲜亮。

墨兰牢笼消失后,陈果看见喻文州苍白了脸。

看来要让黄少天摆脱禁锢,除了收回净土,就只有找与净土同级别的神物。可是,说起来容易,净土那可是,天下本源之一!

或许,纯水可以?

……

“李轩。”喻文州念了一个名字,“我在查证纯水位置的时候发现,这个李轩的家族传承之物中,有女娲石。”

“不行!”魏琛不假思索地反对,“李轩的家族干系重大,是国师台历来暗中保护的。”

“所以我来告知你。”喻文州对魏琛的态度浑不在意,“只是告知而已。”

……

吴羽策很生气。无论谁大清早的起床后发现有人把剑架在自己所爱之人的脖子上都会生气。

“陛下原来是妖。”吴羽策抽出自己的剑,站到李轩身后。

李轩动了动身子把吴羽策挡结实:“陛下,女娲石已经不在臣手中了。”

喻文州剑锋未动:“给谁了。”

“臣不能说。”

喻文州眯了眯眼睛。

李轩只见眼前银光一闪,随后就是连绵的铿锵声。他赶紧回头一看,吴羽策不在了。

“阿策!”

空中两道人影各翻一个跟头落地,喻文州倒提着剑,吴羽策重重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

“阿策!”李轩想上前查看,却被吴羽策制止。

吴羽策对喻文州道:“你出招速度真慢。”

“可惜你我境界相差甚远。”喻文州反唇相讥,“省省你的罂粟本源吧,迷障对我无用。”

“李轩,我再问一次,女娲石在谁手里?”

“行了别逼他们了。李轩是老好人没错,但他也是很有原则的。”一朵粉色木笔花出现在空中,“女娲石在叶修手里。”

“找他要女娲石是不可能的啦。”木笔花化作粉衣女子降下,喻文州看着她化形,就想起被压制在凡境的黄少天,心里一痛。

“不过要净土就没问题啦!”苏沐橙取出一只盒子递给喻文州,“有了女娲石我们就不需要净土和纯水了。这次确实连累了很多人,我和哥哥都深感歉意。”

李轩试图在苏沐橙明媚的笑容中寻找到传说中的深感歉意,无果。

盒子打开,是一块黄土。

苏沐橙说她此行本来是要把中州黄土送到国师台交给陈果的,中途感应到兰花和罂粟花的气息,所以下来看看。

“正好少跑一段路呢!果果伤刚好,我还是不去打扰了。”

……

喻文州回去将净土重又埋入皇城地下,之后迫不及待地冲上国师台。

推开门的刹那,墨色铺天盖地冲进喻文州的身体。脱离压制的黄少天站在一团金光里:“我只是被压制了而已,又不是快要死了,你不用把自身本源给我!”

他说:“就算你的境界比我高,但是我承诺过要站在你的身前,做保护你的那个人,就绝不会食言!”

“所以你别沉着一张脸,我知道你又受委屈了,但是看到你不开心,我就觉得,就觉得……嗯,天都黑了!”

向日葵一生面朝太阳,直到磐石成灰、沧海桑田,也依然矢志不渝。

“好。”喻文州笑了。黄少天的人形与他所想的,完全一样。

明明焕焕,堂堂煌煌。

民间有传说,受到向日葵花祝福所生的人,会有一颗阳光的、热烈的心。向日葵代表忠诚、光辉和——爱慕。它鼓励人们去追求想要的幸福。

而野生向日葵除了这几点,更有多的一条——投缘。

我在世间漂泊了一万年,才遇到一个能刻在心上的你。

……

数月后。

杀破狼的格局成了,但天下却没忙着大乱。表面看起来依然平静无波。

其实只是暗潮汹涌而已。

“文州文州!”

黄少天一路奔过宫门,找到了正在亭子里和叶修下棋的喻文州。“咦,不是下棋么?怎么棋子都成灰了?”

“呵呵。”叶修只笑不说话。为了当初黄少天身中诅咒的事,喻文州在平定了朝政之后可没少找他麻烦,连天师道都被他撩拨得天天上门,烦得苏沐秋没少骂他。

“有什么事吗?少天。”

“文州我给你说,皇城外面的桃花一夜之间全都开了!桃花瘴正在向皇城侵袭呢!”

“终于坐不住了?”喻文州和叶修抬眼看向天边。

玫红瑰紫的晚霞映照下,浓烈的粉红色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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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部分是课上偷偷写的,如果你们觉得有的地方画风太美不敢看,那是因为老师正在讲离骚。。。羲和是日神,望舒是月神,宓妃是伏羲的女儿是个大美人,简狄是帝喾的老婆是个大美人,就这样(๑•̀ㅂ•́)و✧还有奇怪的地方欢迎戳我问。』

『凌迟的剧情被我删了,因为写着写着觉得好恶心(╯﹏╰) 我觉得大家也不会想要看这种东西的…… 』

『每次写喻总都会不由自主变成黑心霸道总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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